从公司回家的路上,我看到了一位拉着架子车卖枣子的小贩。
看着那红彤彤的枣子,我想起了童年的一些往事。
那时大概也只有七、八岁的光景,正是淘气的年龄。
记得村口本家的大娘家院里有一棵古老的枣树,每到这个季节都会有密密麻麻的青枣挂满枝头。那时我们差不多大的一帮小孩,总是会趁大娘家里没人的时候偷偷的爬上树偷摘枣子,没熟的枣子虽然有股清苦的涩味,但那时我们仍然吃的津津有味。
只是,枣子树上会有一种叫毛辣子的虫子,浑身长者毛刺。在树上待的久了,每每总是会被毛辣子扎得浑身痒痛难忍的红疙瘩。
而多半在这个时侯,大娘总会及时的在树下出现。由于我不善爬树,每次在大家都迅速撤离的当口,我总是会被逮个正着。
记得大娘每次抓到我也并不生气,总是会把我拉进屋里,用毛巾沾了冰冰的井水敷在我被扎得红痒的皮肤上,很快,那些疙瘩就很神奇的消下去了。大娘总拍着我的头说:“不是不让你们摘,只是枣子还没熟,等熟了大娘让你门吃个够。”
终于等到枣子熟了 ,红红的挂在枝头,煞是好看。连过往的路人都会忍不住驻足观望,希望能幸运随风凋落下来几颗来尝尝鲜。大娘说话也总是算数的,每次打枣总会为我门每人都专门留上一份。
那时的记忆里,大娘是个慈祥温和的人,经常会见她静静坐在大枣树下做着仿佛永远也作不完的针线活。
后来,在我小学毕业那一年,我们家也搬到了城镇里,以后也很少回去。每到枣子熟的时候,她还总不忘了托人为我捎来新打的枣子。偶尔回去时还总会看到静静坐在大枣树下做针线活的大娘,颤巍巍的站起来迎接我。
记忆里,仿佛大娘总是和那棵老枣树有着撇不清的联系。再后来,我到外地去上学了,基本上和老家断了联系。去年过年回家,我专程回了趟老家看大娘,这时大娘还住在枣树下的那间小屋里,只是眼睛已经看不见了,身体也不好了,听说躺在床上翻个身都已经很困难了,可是那天我一张口她还是认出了我,显得很兴奋,挣扎着坐起身和我说话……
今年立春的时候,妈妈打来电话说大娘去了。
伤心之余,我也终于听说了大娘和那棵枣树的秘密。原来大娘15岁那年到我家做了童养媳,她比大伯大了整整6岁。后来,在她为大伯生下第4个孩子后,文革开始了,大伯被扣上了“右派”的帽子,为了表示决心,大娘被迫带着孩子也一起参加了对大伯批斗,后来大伯终于不堪压力,一声不响的连夜逃走了,从此再也没了联系。而那棵枣树就是在大伯走后那年,大娘亲手种上的,因为大伯从小就喜欢吃枣子。可是很多年过去了,当年的小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了,大伯“右派”的帽子也被平掉了,可是,大伯却还是没有回来。后来,听有人说大伯去了台湾,有的说是去了新疆……
那些年,大娘每天都拿着针线筐在门前的那棵枣树下默默的等。几年、几十年过去了,等得青丝变了白发,而那人依然好无音讯。听妈妈说,大娘下葬的时候,随葬的有一堆干瘪的红枣。听说那是大娘一年一年为大伯选留下来的。
有时,我会想,这么多年来,大娘这么执着等的究竟是什么呢?她和大伯之间会有着怎样的情感呢?
也许,也只有那棵和大娘朝夕相伴的老枣树才会知道答案。